编辑 王雅静 文 王雅静 资料提供 北京当代 北京时代美术馆 美编 孙琳
“90后”不仅是中文语境中一个特殊的代际描述,也是在舆论和媒介中被反复刻画与定义的一个群体。在已有的当代艺术叙述中,90后艺术家群体也同样曾被不断书写与塑造着。近期,“返场时代”由北京当代艺博会携手北京时代美术馆联袂呈现。在既定主题下,聚焦于90前后最年轻的艺术家和他们的创作。我们采访了两位/组艺术家代表:艺术小组共代谢和吴凌昊,带着对于这代艺术家群像的好奇走进这场艺术盛宴。
四条线索
聚焦中国最年轻一代艺术家
上世纪八十、九十年代之交是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这一关键性节点见证了左右人类历史走向的众多因素,世界政治版图的演变、互联网的发明与使用、全球化愈发激进地发生……这些事件塑造了我们今天的生活面貌,其影响的涟漪也绵延深远。各种的“终结论”和其蕴含的对于时代结束的思辨也从这个时期涌现,“历史的终结”、艺术和艺术史终结的发声,余音回响至今。
过去的三十五年,我们面对的是上个时代的谢幕,一个被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Eric Hobsbawm)称之为“短二十世纪”的谢幕。过去的三十五年也是一个新时代的启幕,如今我们面对着一个全球化逐渐退行、新技术不断迭代、美学趣味及其背后的主体意识瞬息万变的时代,尤其是在中国。在这个激变年代出生并成长的中国艺术家,从一开始就面对的是一个新世界,他/她们已经或将要打开的是一种新的创作。
展览主题“返场时代”即是对这一时代背景的命名。展览聚焦于90后艺术家群体,亦可以将时间跨度放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今。“返场时代”既希求反映出这一代际群体的多元与多面,也试图描述出他们的普遍共性。
为此,“返场时代”分别从艺术及文化史背景、技术推动力及影响、社会现场与议题、美学革新及反叛等四个维度给出观察的坐标。展览也由此分为四个单元:永别了,现代;未来原住民;社会的田野;多巴胺归来,从这四个彼此交叠的线索与板块去叙述中国最年轻一代艺术家们的创作。
返场时代
展览日期:2024.6.8-9.1
展览地点:北京时代美术馆策展人:鲍栋
参展艺术家:边云翔、蔡坚、陈抱阳、陈俊江、费亦宁、高露迪、葛宇路、共代谢:杨亚非张宁、胡为一、黄冰洁、经傲、Kiiss Shao、李汉威、刘亚洲、马灵丽、能尖日、蒲英玮、佘璐芸、孙玛侬、童昆鸟、童文敏、王芮、王梓全、吴凌昊、吴思林、武子杨、夏乔伊、邢万里、云永业、张季、张文智
简述:“返场时代”由北京当代艺博会携手北京时代美术馆联袂呈现,开启了双方对于新生艺术力量的研究、展示、收藏与推广等方面的紧密合作,接续北京当代艺博会的热度,将北京的艺术季从时间上延续到9月,从地域上贯穿北京城东与城西。
鲜活且多元
艺术家出场
展览“返场时代”邀请观众走进这一批处于时代剧场幕间的年轻人之中,记录下他们真实、激荡的观点,侧写出这个时代鲜活、多元的相貌。他/她们的艺术究竟是延续还是创新,是终结还是重启,是落幕之后的余兴安可,是大时代之间的幕间插曲,抑或是下个时代来临前的开场序曲?展览尝试从“返场时代”这样的历史框架下重新去理解这一代人和这一代人的艺术。下面,我们一起走进这四个单元,详细了解一下艺术家们的创作,同时,倾听一下北京时代美术馆执行馆长刘威威对本次展览的阐述。
90×90×90初登时代舞台
为了更深入理解新一代艺术家,北京当代艺博会于一年前开启了“90×90×90:中国青年艺术家调查”项目,通过向90位90后的艺术家提出90个与他们创作、生活、价值观相关的问题,去描绘和梳理这一代际艺术家的群体面貌和时代特征。本次展览中的32位艺术家正是“90×90×90”项目中具有代表性的案例研究,也是对于“90×90×90”项目阶段性的呈现与梳理。
“90×90×90”项目与展览“返场时代”中所关注的艺术家群体,已逐步走到当今时代的聚光灯之下,成为可以影响当下甚至未来审美趋向的文化生产者,他/她们以各自不同的视觉语言和行动方法登上时代的舞台,在不同的坐标和维度上自我展演。
在展览第一个单元“永别了,现代”中,展现了这批艺术家对艺术史和文化史的介入与回应。夏乔伊聚焦丝绸之路的两个地点——嘉峪关和钱塘江,复刻了地域文化与织物,进行艺术再创作并带进展厅,让观看者近距离观察并引发思考;黄冰洁的“镀金时代”系列绘画,甜美的“洛可可”风格让人无法挪动脚步;吴凌昊创造了一个科幻的平行世界;邢万里展现一个丰富的游戏世界;蔡坚则把目光瞄准了抖音中的赌石;胡为一的“万千花丛”质疑着人类中心主义视角下的历史叙事。
走进“未来原住民”单元,在这里,艺术家作为清醒的旁观者,对互联网技术进行再次审视。武子杨的作品探讨了区块链、网络技术对云网络社会的演变;李汉威的装置布满整个房间,琳琅满目的商品像是进入淘宝直播间;边云翔的影像《内陆》,呈现了地缘政治的视角;佘璐芸《飞达》以电子送料器为作品主题,埋下了一个小小的伏笔。
“社会的田野”单元,艺术家有时也像田野调查者,将个人的感受融于创作中。蒲英玮的作品关注国际经济政治,童文敏的影像聚焦于肉身与环境。一个巨大的、嘈杂的装置是童昆鸟的《内耗小队》,体现了当下社会人的一种精神状态。来自艺术家朋友圈的人物照片和占据整面墙的木板绘画,孙玛侬的作品吸引了很多人驻足观看,仿佛也在寻找自己熟悉的面孔;葛宇路的《查账》,直指了美术馆生存运营的痛点;作为展览中唯一一位00后艺术家,Kiiss Shao将镜头对准了青年群体面临的现实困境与社会征候。
最后一个单元“多巴胺归来”,以绘画性的作品为主。高露迪从日常物中抽离了既有经验的绘画,张季的“不和谐”画面,能尖日、王芮的作品充满着可爱童趣与自由,吴思林的独有创作风格让人不禁仔细在画中寻找聚焦点,陈俊江的作品则充满炸裂感与表现力。
在四个单元的出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吊坠,里面装着佘璐芸《飞达》中电子送料器的废屑,为这场展览画上了句号。走进“返场时代”,亲身进入“90后的内心剧场”,发现自己的理解与感受。据悉,展期内美术馆还将邀请跨界嘉宾举办各类公教活动,为公众思想交流、艺术探讨提供更多可能。
时代美术馆执行馆长刘威威与青年艺术家同行
青年艺术家作为社会的切片,他们的创作折射出对时代和社会现状的感受和思考,透过这些个体的艺术表达,我们将更好地理解这个时代。大的时代背景赋予了个体共性特征,关注90后艺术家就是在关注当下的我们自己。
90后一代,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鲜活、耀眼的个体叙事。在主流文化之外,各类亚文化圈都有不同的拥趸,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化潮流和趣味,这代年轻人的精神世界广袤而充实。他们既是参与塑造公共社会事件的主体,也是受体。他们热衷解构和调侃,网上“平静的疯感”和“45度青年”等热词走红,以及各种破圈的表情包、短视频,引起公众广泛的共情。他们更具有知觉性和批判性,通过轻松、抽离又不失幽默的艺术语言,表达着对这个时代在场性的思考和记录。同时,互联网浪潮下,90后艺术家拥有更加完整的知识结构,丰富的世界观。对于信息的检索和转译、对于媒介的敏感和谙熟、对于技术的热忱和想象,都成为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他们的艺术创作也必将朝着更深远和宽广的方向发展。
策展人、北京当代艺博会艺术总监鲍栋保持对艺术的感知与认识
通过“返场时代”这样的历史主题以及90×90×90这样的工作方式,我在努力保持对艺术感知与认识的整体感及现场感。也期待同行们与艺术家们,尤其是参与到这次活动中的艺术家,把我们的艺术世界从被价格、流量以及各种各样的应激反应切分的世界中带领出来。
关于北京时代美术馆
时代美术馆成立于2008年,是由华熙国际投资集团全资创办的民办非营利性美术馆,一直在密切关注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以“关注时代人文动向,推动时代文化创新”为宗旨,以艺术观察者和学术梳理者的身份介入艺术现象,发现当下富有独创精神、自发性的新艺术语言,从而推进艺术跨边界的思考与探索。
艺术小组共代谢
生活在信息链上
资料 提供受访者
共代谢
共代谢Cometabolism Studio是由设计师张宁和艺术家杨亚非成立的设计艺术研究组合。张宁毕业于伦敦艺术大学坎伯韦尔艺术学院Designer Maker专业。作品的方向主要探索物品与人类行为之间的纠缠关系。杨亚非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后在中央美术学院进修家具设计专业,其作品常利用工业现成品模糊物品本身的定义并对公共空间的权力进行调侃,试图通过现成的工业构件将工业生产关系进行衍生。
二人作为多年好友曾合作多个艺术设计项目,期望在后工业时代的遗产废墟下重新思考创作的过程。二人成立的共代谢工作室,其作品将工业构件等大规模生产工业代谢品重新激活模糊它们在空间中的功能,让艺术介入日常空间。同时通过数字生成等技术探索能模糊真实和虚拟边界的不被定义的艺术物件。
共代谢是设计师张宁和艺术家杨亚非成立的艺术小组。二人成立的共代谢工作室,他们利用大规模生产工业代谢品,通过艺术化的方式重新激活或模糊这些物品在空间中的功能。共代谢参与本次展览的三件作品便是与信息生产、流失与传递相关,期待讨论在信息社会人与信息的关系,提供一个全新的视角看待日常生活。
我们对工厂筛选物品的过程也许并不陌生。分层过滤、层层分级,最终选出最符合标准的产品。这个过程像极了人们在信息社会对信息的接受模式,正如共代谢的“递质”系列作品想要表达的那样。
第一件作品叫做《递质-筛选》。作品是由一块块印染花板组成,印染花板是中国传统蓝染的生产工具之一。与大部分被时间摧毁的信息和图像一样,目前制作花板的匠人已经很少,现存的花板也有很多都是残缺的。印染花板的这种生产过程与状态恰恰体现了当下社会信息的传递和结果——无限的渠道和海量的信息碎片,以及最终不断缺失的信息主体。
“人们在接受信息时,也是在不断地分层,我们在整个信息的框架中,自身并不知道会接收到哪些层面的信息。我们甚至对信息的核心或是浅层信息背后的冰山全貌一无所知。”杨亚非如是说。张宁补充道,“我们可以明显看到作品从上至下,用手势的图标做引导,暗合与工厂生产的秩序性相关。同时,我们也想要表达,我们对这种层层分级的信息的不了解。”
共代谢的作品在静态的状态中具有一定的动态性。第二件作品《递质-矿带》,展示了在信息时代,人的数据和信息变成了有价值并且需要运输传送的东西。这个过程与工厂里传送带上运输的货物一样,通过筛选分出形状、重量不同的货物。在信息时代通过信息将人筛选分类,运送到不同目的地。“我们还是在探讨信息的筛选、传递,还有与人的关系。”杨亚非说。
第三件作品《递质-新风》看似像中央空调常见的盖板,但周围的音符又让这件作品像一种乐器。作品将工业出风口和管乐器发明图进行结合,尝试通过触动指示图像的形态和声音隐喻两者之间的共通性。
杨亚非的手悬在空中,描述着这件作品:“中央空调、排风扇和降温风扇等搅动空气的物件在人类生活空间创造风,我们想把风或是空气流动视作一种生产讯息,而乐器也是通过空气震动产生的声音。所以它们背后的隐喻都是一样的,人利用空气流动传递出信息。”
“不管是艺术生产、工业产品的生产还是信息生产,我们在生活中会经常接触到这样的生产过程,我们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想通过作品去呈现这种生产的状态。”张宁说,“以艺术家和设计师的方式去介入它,希望这些作品可以和观众/使用者产生行为上的互动。”
艺术来源与生活,同样也可以回归到生活中,“希望我们的作品稍微能给大家带来一种新视角去看待生活。”杨亚非如是说。
对话共代谢:
Q:你们怎么看这次展览以及90后艺术家的特点?
Z:我只能从个人的生活经验来说吧。我从小就会接触到很庞杂的信息,我们本身一直在关注跟工业生产相关的话题,因为这也是与我们所接触的领域产生的相关性。我看到展览现场还有很多艺术家会关注传统领域以及网络、AI等话题,我觉得这就体现了时代的切片,各有各的特色。
Y:是的,十分多元。而我们的作品能反映出的也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因为它呈现的信息量肯定是有限的,但是我们希望能够看到我们传递的某种内容,或者是大家能够看出一些跟自己的生活经验相关的内容。
Q:有没有对现场哪件作品印象比较深刻?
Z:我觉得葛宇路的作品让我印象比较深吧。从布展的时候,当时看到那个大的屏幕,我就说这个形式挺好看的,但当时屏幕上面还没有任何信息,后来才知道那是关于某个展览运营的账单信息。其实对我自己来说,关于展览运营,我也是只知道一部分的费用,比如说作品运输、材料等的费用,但是我不知道运营一整个展览需要这么多的信息以及花销,当这些如此详细,而且非常直观的数字呈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才对它有一个概念,从消费层面去理解整个展览是另外一种感受,我觉得还挺有他的风格的。
吴凌昊
虚构的身与真实的物
图片 提供受访者
吴凌昊在本次展览现场展示了他的绘画作品和一件由装置、服装、模特表演、特殊布展构成的场域空间。这次是他第一场尝试整体空间设计规划。“在我的绘画语言上,我希望它介于抽象与具象中间态,但是对装置来说,我觉得需要具有一定的物性、功能性。”不论是何种形式的表达,基本都聚焦于“科幻”“控制”“虚构的混合生命”等概念,吴凌昊一直试图在探索虚拟与真实、未来与当下以及人与物之间的关系。
与传统绘画不同,吴凌昊的绘画作品有着独特的图像演绎:以单调而有力的重复动态揭示欲望,用“装配”的逻辑和方法作为画面构成的基础。他强烈的未来感风格,构筑了观看者想象中的空间。
当观者仔细审视画面,透过不同材质的形状,不难看到人体的变形。他提示了一个正在发生的具有普遍性的过程:随着技术在我们的无意识中不断打下新的烙印,人与物正不可避免地融解为一。“我不喜欢充满欢愉的色调,所以我的画面最后都是回归到一种异样迷幻的色彩,我觉得这种色彩是可以引导向更为深沉或是深刻的区域。”
此次吴凌昊新的场域作品的创作灵感来源于前苏联导演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潜行者》,影片引发了观众对“自我审视”的探讨。塔科夫斯基曾说,“区域并不象征任何事物,区域就是区域,它是生命,有人试图穿越时,他可能会失败,也可能会成功,区域是一个自在之物,就像生命本身一样复杂、隐晦,我们不能说出它的意义,只能期待它自身来显示”。
“我的创作跟我个体的现实体验以及这类型的文学、影视、音乐都有关系,我一直比较感兴趣在屏幕时代里,人的主体性的消亡。就如同在我构建的这个场域中,模特的脸是我故意地隐藏起来,也就是模糊掉个体。有些人说他的形象很像贞子(日本恐怖电影主角),的确也是,焦虑和恐惧是当下屏幕时代人在异化下最重要的情绪。”
他在一次采访中,曾经这样描述他关注的艺术主题:作品围绕屏幕时代展开,关注于科技与人的关系,并使用绘画、装置、时装、表演,融合了未来主义、神秘主义、超现实风格,结合文学、电影、电子乐、后人类理论。站在艺术家的角度讨论科技异化下人的生存处境,以及追求某种形而上的深刻体验,反思仪式的缺失与深入焦虑和恐惧。
时代与个人、虚拟与真实,吴凌昊的作品似乎成为某种寓言,也像是对现实体验的再配置。
对话吴凌昊:
吴凌昊
1997年出生于福州,2020年本科毕业于天津美术学院。现生活于上海。艺术家从以往经验中提取出“科幻”“控制”“虚构的混合生命”等概念,着手将其视觉化。风格富有浓烈的未来感,体现出对身体及其变形的强烈兴趣。在宇宙政治的感召下,以“狂喜”般的融合去消弭主客体、非人与物之间的界限。
Q:怎么理解这次的展览主题“返场时代”?
A:这次美术馆有个采访问,“你觉得这是一个时代的开始还是结束?”而我能意识到某些事物的结束,但是新的还没到来。就像处于过渡期中。我们处在历史之中,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哪个历史阶段,当这段时间真的成为历史,我们才能说这是“历史”。对当代艺术来说,我们无法准确地定义,但是我必须要坚持在这条路上。从个人角度来讲,就是紧密结合现实并在我的个人的系统里坚持往下走。
Q:本次现场空间布置的理念是什么?
A:从视觉角度来说,我希望作品能充分利用这个空间,达到彼此呼应的效果。从表达角度来说,它就像个纪念碑或者一个废墟,如同随意地在建筑框架上,构建而成的世界。
Q:第一次做装置的体验感如何?最终的呈现跟最初的构想是一样吗?
A:是的。最早是从草稿的绘制,3D建模,场景服装设计等等,每一个环节我都在仔细去思考,跟合作者一起讨论交流。很多创意都是需要合作者一起进行落地。所以,我感觉这次我的工作就很像一个导演,同时我也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Q:未来会有更多的装置创作的尝试吗?
A:绝对会,在明年的计划中。